“狗若爱你，
就会永远爱你，
不论你做了什么事，
发生什么事，
经历了多少时光。”
——杰佛瑞麦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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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恐狗癌到铲屎官
王越
你们以为人和狗之间，
都会像是这样的吗？
你们以为一种生物和另一种生物之间，
真的可以彼此容纳，
毫无芥蒂吗？
我叫王越，是一名媒体人，
它叫龅牙妹，是一条流浪狗，
我跟它之间，
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，
因为打从小时候被狗追得跑丢了鞋子，
我就怕到看见它们，
宁可绕出五百米的远路。
没人相信这样一个我，竟然会收养一条流浪狗，准确来说，是一条流浪小土狗。
甚至我自己都会觉得奇怪，我竟然对另一种生物，会从恐惧到接纳，一直到让它进入我的生活，占据内心最柔软的部分。
年春天的一个晚上，我跟朋友一起回家，车照常拐进回家的那条单行道。一个白色的毛球突然窜到我们车前面。那是一条狗！我吓得躲在车上动弹不得只会不停尖叫，朋友下车把它赶走，它却反身窜到车上，跳上跳下，躲到车后座不肯走，简直就像是一个噩梦。
朋友说，要不就留下它吧，它黏你。
它似乎听得懂，发着抖把尖尖的下巴搁在前腿上，湿润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我们。
我恐惧地看着那双大眼睛，对视的那一瞬间，我看到乌黑的眼睛里同样有着恐惧，一个人，一条狗，两颗惊魂未定的心，对峙了足足五分钟。
我屈服了，试着伸手碰了碰它又瘦又脏的脑袋，它瑟缩了一下，垂下头，一动不动。我把它带回了家。
它有两颗牙突在外面，我想：就叫龅牙妹吧。
我对它保持着安全距离，试图营造一个相敬如宾的环境，我怕它蹭我，怕它舔我，只有戴上手套，我才敢抱它。
龅牙妹长得不漂亮，也不是什么好品种的狗，总是憋不住在地板上撒尿，买个笼子给它当家，它却哀叫了整整一夜，每次我吃鸡蛋它就想分一杯羹，掉毛掉得屋子里团成球，邻居们都劝我换一条：“土狗就是毛病多，现在谁还养土狗？”我悻悻地回了家。没想到，在家迎接我的是龅牙妹啃着我心爱的红木花架，玩得正嗨。
我彻底崩溃。换一条？丢掉它？还是留着？
医院检查，才知道龅牙妹已经6岁了。对于一只狗来说，已经是中年。我这才明白，为什么龅牙妹少了那么多颗牙，为什么稀疏的牙还有些龅，为什么它总是掉一地的毛，为什么它总憋不住在家里拉尿，为什么她喜欢吃鸡蛋而不是硬骨头。
医生对我说，狗只有十几年的生命。在那一瞬间，我突然有些伤感，那种亲眼看着另一个生命，因为岁月在你面前老去的感觉，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开的触动。
没人知道以前它在外面经历了什么，可既然它选择了在那个夜晚信任了我，无论如何我不能轻易放弃。
渐渐地，我们熟悉起来。
渐渐地，我的生活中，开始有了另一个生命，对我交心交肺。
我常常上晚班，下班回家常常就半夜了。过去回家，家人都睡了，冷冷清清地从来没人迎接。但龅牙妹却格外贴心。每天半夜回来，一进家门总有一个小家伙摇着尾巴蹲在门口等我，它知道我怕它热情地扑过来，于是，只会在门口摇着尾巴静静地等我，等着我摸摸它的头。
过去，我是一个典型宅女。
现在有了龅牙妹，
它早上会叫我起床去公园，
我被迫开始晨练，现在竟然爱上了运动。
一年不到，宅女变成了晨练达人。
它从一个瑟缩的小东西，
变成了一个狂刷存在感的家伙，
在家里我做任何事，
它就在安安静静地在我旁边，
像一个慢慢长大，
慢慢懂事的女儿。
我越来越习惯一进家门就有它快活的身影。
我丢掉了常用的专属手套，
喜欢一回来就跟它玩一会儿，
给它做按摩。
鸡蛋餐我开始分一半给它。
工作倒班，我换到大家都避开的晚班。
这样我早上就有大把的时间陪它去公园。
它会尽量忍住不在家里解决生理问题。
我们都在互相学习相处，
学习容忍对方的小毛病，
学习如何表达爱，
学习在同一个屋檐下，如何生活。
年3月，油菜花开的时候，
我和龅牙妹第一次踏上了旅途。
在朋友的农庄，
龅牙妹遇到了她的爱情，皮皮。
旅行回来，龅牙妹明显胖了很多。
两个月后的一天，我正在书房，突然听到椅子下面发出叽叽的声音。我低头一看，一个光溜溜的小家伙在我脚边扭动，小狗崽？龅牙妹看着我眼睛泪汪汪的。
那天，龅牙妹产下了三只小狗崽，可能因为是高龄产妇，有一只是死胎。我安慰她，把小狗崽葬在楼下的花园。剩下的一公一母，取名皮小弟皮小妹。我兴奋地手忙脚乱，好像自己的女儿生了娃，买了尿布、牛奶、狗粮、火腿肠……能想到的统统买回来。
做了母亲的龅牙妹有了挂念，不肯走远，不再去公园玩了。两个小宝贝吃奶时，她斜着躺，一动不动。吃好了奶，她就把它们搂进怀里，爱怜地亲吻着它们，舔着它们的身体。
看着龅牙妹满满的母爱，想想过去她在外流浪，风餐露宿，一定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吧。
年底，两个狗娃被皮皮爸接走了。
那天，龅牙妹跟着车跑了很远很远。
临近过年，龅牙妹失踪了。本以为它会自己跑回家里，然而门口根本没她的身影，我在周围一直找到深夜，一无所获。它是去找孩子们了么？
整个年假，我像失了魂。回到家再也没有那个摇着尾巴迎接我的身影，只有空荡荡的房间。早上再也没人叫我起床，再也没人跟我抢鸡蛋，一切都变了样。我常常望着给它买的狗粮，想着它吃不饱怎么办，担心它被打狗的人盯上。我总是梦到它突然跑回来，然而，并没有。一天、两天、三天，仍然毫无踪影。
半个月过后的一天，龅牙妹竟然回来了。她蹲在门口满身泥土，瘦的皮包骨，一看到我就扑到我身上，使劲摇尾巴。
我紧紧地抱住它，眼泪掉了下来。
生命中珍贵的失而复得，这就是了。
现在，在路上，我会经常遇到跟我过去一样怕狗的人，他们尖叫、逃开、呵斥、甚至谩骂狗狗。因为，我也曾经跟他们一样，因为害怕而抗拒。
对于流浪狗，很多人更是避而远之。可谁又知道，他们多数是被迫流浪。然而，被遗弃的他们并不记恨人类，而是躲开。
其实，每一只狗狗都渴望有个安稳的家，都需要爱护，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。于是，我萌生了想要把我和龅牙妹的故事记录下来的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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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，我和龅牙妹从陌生到熟悉，再到依恋。龅牙妹见证了我从一个重度恐狗者到铲屎官的巨变。我也陪伴龅牙妹成长，恋爱，当妈。
跟龅牙妹相处的三年让我明白也学会了：爱，不光靠本能，更要靠学习。
不养狗你不会知道，它是个倾听专家，最爱听你的心事，并且永远保守秘密。
不养狗你不会知道，即便在外面受了很大委屈，回到家，它信任地四脚朝天把肚皮露给你时，你的心会突然变得柔软，会感觉世界依然是美好的。
一年前，我开始用文字记录我和龅牙妹的点滴。现在，《龅牙妹的故事》已经完成，但我希望更多的人能读到它。
我想要出版这本书。我希望能让更多人通过龅牙妹了解狗狗，消解对另一类生命的误解和隔阂。
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心理的那道防线，认为越过了就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。其实，那扇门背后也许风景无限，只是你将它上了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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